我妈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抠门鬼。
家里有发霉的红薯,她舍不得扔,总是把坏掉的地方切掉,然后把剩下的煮成粥给我们喝。
那次我们吃了她做的粥,结果上吐下泻,非得去医院不可。
她却丢了一盒药过来,骂我们就知道花钱浪费。
后来确诊是食物中毒,她这才老实交代原因。
我爸冲着她质问:“你这是想害死全家吗?”
她却不服气地回嘴:“明明是你们吃得太好了,红薯才烂那么一点点,都吃不惯。说白了就是该让你们多吃点剩饭剩菜练练口味!”
可谁想到,最后她自己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住了院。
看着躺在床上的她,我笑着说:“妈,这才烂了一点,你当年怎么就那么能吃?要不我给你来点剩饭剩菜试试?”
上周,我买了一袋红薯,准备做甜点的。
结果忙着出差,衷心地忘了它们。
等我回家时,那红薯上已经长满了大片霉菌。
我随手掰开检查,发现几乎每个都坏了一大半,于是直接把五个烂了的扔进垃圾桶。
晚上刚进门,一股红薯粥的味儿扑鼻而来。
我随便把钥匙一丢,问我妈:“妈,你今天煮红薯粥了吗?”
她按了遥控器,把电视暂停,朝我挥了挥手:“婉婉回来了,快来喝粥。”
桌上摆着三碗红薯粥。
我疑惑地问:“妈,爸今晚不回来吃饭吗?还是姣今天出去?”
她摆了摆手:“没,就是我今天吃饱了,晚饭没做自己的,你们就吃吧。”
我有点惊讶,头一回听说我妈晚饭居然不吃。
她以前就算已经吃饱了,也要再多咽一两口饭,美其名曰:不多吃点就浪费了。
家里亲戚请客吃饭,她总是那个吃得最起劲的。
青菜不碰一口,大鱼大肉却能吃个半边天。
每次走人还不忘打包剩下的半瓶饮料,要是有小零食,她更是抢着收,连一丁点都不剩。
有些亲戚看着她这样,都忍不住劝她大方点,别老是这么扣扣搜搜。
她当时直接把人家留着的烟掏过来,转手就卖给楼下的小卖部,赚了十五块钱。
我妈一边数着几张钞票,来回反复确认,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。
数完满意地把钱揣进口袋,得意地跟我讲她在饭桌上的“丰功伟绩”。
我端起桌上的红薯粥,慢悠悠地喝着。
她坐在旁边盯着我看,时不时问我味道怎么样。
我有点摸不着头脑,但还是回了声“不错”。
我爸和我妹回来的时候,也受了同样的“待遇”。
我妹还悄悄跑过来跟我说:“姐,我有点受宠若惊,这待遇我四岁起就没见过了。”
半夜,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响了起来,还伴随着阵阵剧痛。
我赶紧爬起来跑厕所,一阵噼里啪啦后才感觉舒服些。
刚想休息,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。
我妹声音带着颤抖:“姐,你好了没?我肚子疼。”
我刚走出门,她还没关门就开始了二重唱。
紧接着,我爸也一脸难受,一边夹着双腿,一边双手捂着肚子,踉跄地走出来。
他拍门催我妹快出来,而我的肚子又开始疼。
就这样,一个刚出来,另一个冲进去,我们三个轮番腹泻,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晨。
早上,我妈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,我和我妹已经坐在地上软绵绵的。
脸色苍白的我质问她:“昨天的红薯粥是不是有问题?红薯到底是哪儿买的?”
我妈面不改色地说:“能有什么问题?红薯是我昨天下午刚买的,新鲜得很。”
她还说:“你们身体不好,怎么能怪红薯呢?”
“可我们就只有红薯粥是吃得一样的啊!”
我坚持。
她却死死不松口。
结果我妹开始反复呕吐,越来越虚弱,吐到最后连东西都吐不出来,我吓得赶紧拨打120,可我妈一把抢过我的手机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她转身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盒蒙脱石散,扔给我:“我给你们冲点止泻药不就行了,医院那边又不是免费,看病多贵!你们三个要是都去,得花多少钱啊?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。”
我心里凉透了,明明不是蒙脱石散能解决的问题,在我妈心里,钱比我们还重要。
趁她去冲药,我赶紧敲门喊我爸快打救护车,才总算顺利把我们送进了医院。
医生说我们是食物中毒,得住院观察。
那时候,我妈才终于说了实话。
“我看婉婉把那么好的红薯给扔了,太浪费了,就捡出来给你们做了晚饭。”
她小声嘟囔,“我都把坏了的部分切掉了,没想到你们身体这么差。”
我听了忍不住发火,语气也不客气了:“坏的东西难道不应该扔吗?你整天把东西藏家里,等烂了才吃,就很好吗?”
我爸也气了:“你是不是想害死全家人?”
我妈声音变得坚定,还带点恨铁不成钢:“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吃的!你们平时吃得太好了,才会这样。吃点不干净的没病,你们太脆弱了。以后我就多给你们留点剩菜剩饭,省得你们这么娇气。”
我突然崩溃了,坐在病床上哭了出来:“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吃?你要真有本事自己吃啊!”
“你别忘了,我就做了我们三个人的饭!”
她说完像是触了痛处,一句话也没接上,最后丢下一句:“下次我注意点。”
就走了。
好不容易出院了,我还以为她会改改那抠门的毛病,没想到反而更厉害了。
我实习期结束,顺利转正,拿到第一笔工资后,拉着家里人去吃自助餐。
到了门口,我妈一看78块一位的价格,立马拉着我走了。
嘴里还咕哝着:“你个败家子,78块够吃多久了?四个人至少300块,你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?”
“我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省钱,你倒好,一顿饭三百块花没了。”
我气得甩开她手,正准备回头走。
我说:“钱我已经出了,要么吃,要么让这钱打水漂。”
我妈心疼地跟着我,嘴里还不停地埋怨:“这钱能买多少肉了,你这么浪费,我看你以后嫁人怎么办!”
我冷冷地回:“不用你管。”
进了餐厅,我妈死死盯着我爸和其他人,不让他们夹自己喜欢的菜,自己却往盘子里堆了一大堆。
桌子上堆满了菜,连旁边的小桌子也被摆得满满当当,妈妈还干脆把放不下的菜往隔壁桌上一摆。
周围用餐的人都盯着我们这边,低声议论着,我心里一点儿都不想被服务员盯上,拼命祈祷他们别来。
但祈祷没用,服务员还是笑着走了过来。
“请您吃完再拿,别浪费了。”
妈妈却不耐烦地摆摆手,淡定地回道:“吃得完,这点菜算什么。”
话音刚落,妈妈又开始不停往锅里下菜,完全不搭理服务员。
我在旁边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菜一熟,妈妈拿着漏勺往盘子里疯狂盛菜,根本不管里面有没有我们不喜欢的东西。
“多吃点,这都是好东西!”
她不停地说。
等我们终于吃完所有的菜,妈妈居然又跑去端了二十几盘肉回来。
我肚子撑得了不出话,妹妹拼命捂着嘴,生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。
爸爸脸色沉重,伸手按住妈妈准备夹菜的漏勺,把自己的盘子挪远。
“都吃不下了,你还往那儿堆这么多干嘛?想吃自己吃去。”
爸爸说得很严肃。
妈妈却巧妙地一躲,一口气下了十几盘肉,满不在乎地嘟囔着:“婉婉和姣姣这么瘦,得多吃点。你们平时体力活那么多,多吃点也没关系,我这都是为你好。”
说完,她还把烫好的肉直接往我盘子里夹,不吃就是浪费。
突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,我赶紧跑厕所,吐得昏天黑地,心里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带妈妈出来吃自助餐了。
正当我准备回到座位上,发现妈妈和刚才的那个服务员竟然吵了起来。
我刚回到妹妹身边,她就小声地告诉我:“爸喊服务员来整理桌子,准备结账走了。服务员一来,看我们剩下好多菜,就叫我们付剩菜费。”
妈妈立马火了,和服务员吵个没完。
人家说是店里的规矩,她就嚷嚷着“店大欺客”,质问为什么临时冒出这种规定,凭什么要她付钱。
服务员说浪费可耻,结果妈妈却说自己能吃完,嫌两小时太短,非得要人家给她一天时间慢慢吃完。
整个场面尴尬又闹心。
我爸赔着笑,掏出现金准备结账,我妈却拽着他死活不要让他付钱,甚至直接威胁说:“你要真付了钱,我跟你离婚!”
我爸怕她撒野,把事情闹大,只能无奈地站一边闭口不言。
我和我妹在人群里忙着道歉,不停说着“对不起”,我爸也双手合十向服务员鞠躬道歉。
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,纷纷劝我妈赶紧把钱付了,我妈却回击道:“你们要是觉得我该付钱,就你们去付,别光说不干活!”
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服务员见状,干脆说要报警处理。
我妈一听,立刻跪在地上,声泪俱下,表演得天衣无缝:“我这是头一回来吃自助餐,根本不知道规矩,求求你放我一马,这钱对我来说比命还重要,这是我的救命钱啊!”
听她这么说,旁人开始动了恻隐之心,纷纷指责服务员太冷血,“人家第一次来,不懂规矩也正常,算了吧。”
一个通情达理的顾客还劝服务员赶快跟店长说,让店里破点财免点祸,别让事情闹大,对店铺没好处。
我妈这下把服务员吓得不轻,想扶她起来却又怕她出什么岔子,手僵在那里动不了。
最后还是店长出来说了句“这钱免了”,我妈才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,顺手拍拍身上的“灰尘”,一副得意样。
直到走人时,我妈还让服务员给她拿了几个打包盒,把锅里的菜都捞得干干净净,才算满意地离开。
回车上的路上,她埋怨我爸不给她撑腰,还当着众人拆台,怪我和我妹不站出来帮她,搞得她一个人得抵着全场的压力。
临走前,她总结了一句:“你们跟我爸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吧。”
这话说得意味深长,让人听了心里复杂无比。
我爸憋着一口气,说:“这钱本来就是我们该付的!”
这话一下子触了我妈的逆鳞,她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。
“付什么付?我都出过钱了,那我吃再多又怎么样!”
我妈说完,猛地拍了下脑袋,“对啊,我怎么没想到!我都掏过钱了,早该多拿点好菜回家。”
她催着我爸赶紧掉头回去,我爸一脚油门,直接开回家,根本不给她留一点回旋余地。
回到家,我开始教育我妈:“自助餐是吃多少拿多少,最重要的是别浪费。”
我妈满脸不屑:“别说吃多少拿多少了,你们这点食量,压根吃不回来本钱。没有我,这300块钱不都白花了吗?”
她举起手里的打包盒,晃了晃,“你自己看,现在连晚饭都有了不是?”
我妈一边哼着小调,一边大摇大摆地进了厨房,偶尔还能听见她跟她闺蜜们炫耀今天的“战利品”。
我找到了团购的订单,又加了老板微信,转给他两百块钱,还诚恳地道了个歉。
心里那个大石头,终于彻底落地了。
突然,我妹把我拉进房间,悄声说:“姐,你知道咱妈床头放的啥吗?”
我听了,脑袋一阵懵。
床头柜里除了些灯啊、小摆件,还能放啥?
我妹神秘兮兮地拉我绕过阳台,指着我妈房间床头的位置,我顺着看去,只见一堆发芽的土豆规规整整地摆在那里,有的芽长得竟然像半截手臂那么长。
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我妈的房间。
因为我爸嫌她什么东西都往房间堆,在书房扎了根。
我妈平时喜欢锁门拉窗帘,不让我们进去,买了好吃的也都偷偷藏着,等快坏了才拿出来。
我们也说过她几次,她从没理会过。
更夸张的是,我妈房间里还放了台冰箱,里面塞满了各种肉和海鲜,可这些好东西在餐桌上几乎没见过出现。
我和我妹藏在阳台的柱子后面,偷偷盯着我妈进了房间去拿菜。
她蹲在床头那堆土豆里,挑来挑去,选了两颗芽长得没那么明显的土豆。
接着,她打开冰箱,一开门,里面堆满了各种肉,看着就像潮水一样涌出来。
我看到我妈拿出一袋颜色暗沉的肉,嘴里嘀咕着:“今晚给她们加个餐,炒点肉吃吧。”
我妹紧张地抓着我的胳膊,小声问:“姐,今天不会又得进医院吧?”
我心里一紧,连忙稳住情绪,拉着她回房间换了衣服,找了个理由就带她往外跑。
我妈在后面喊我们吃完饭再出去,我没理她。
妹妹听见了反而跑得更快。
我心里沉甸甸的,这次能躲过去,但下一次呢?我们还能这么幸运吗?
我们把眼睛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爸,他气得直跺脚,随后又无奈地坐了下来。
背有些驼,嘴里轻轻吐着烟圈,脸上满是无奈。
“你妈这年纪越大越糊涂了,我跟她说过不少次,她总说自己小时候穷,从小没吃过好东西,所以好东西得留着。”
“可留着不吃,那不是比小时候还难过吗?”
小时候,妈妈是个孤儿,全靠吃别人家的饭长大,但那时候连百家饭也没保证天天有。
尤其是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,她吃树皮草根都是经常事儿。
于是养成了每天都要留点东西吃到第二天的习惯。
可随着时间推移,节俭变成了吝啬。
爸妈结婚那天的酒席,她把剩饭剩菜全都留着吃了差不多半个月。
吃到最后饭都馊了,她还死撑着说还能继续吃两天。
我奶奶都说,从没见过她这么抠门的人。
我爸开了家小饭馆,她天天跑菜市场,捡那些烂菜叶,花便宜一半的钱买不新鲜的肉,剩下的钱统统攒了起来。
结果两个月后,店铺倒闭了,她一算账,利润还不够付店租。
还指着我爸的鼻子骂:“你看看你,非得趁这个时候开店,钱没赚回来还赔本呢!”
我爸拍着桌子,“就你那些烂菜叶子和不新鲜的肉,换谁家谁不倒闭,你还有脸说我?”
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爸发这么大火,甚至威胁我妈要离婚。
那一刻,我妈才终于安静下来。
后来,我爸成了村里第一个自己酿葡萄酒的人,每天都有外地人专门跑来买一大罐他的酒。
有一次,一个同村的叔叔带着一家人来到我们家,非得让我爸赔钱,说是喝了我爸酿的酒后,上吐下泻,医生诊断是酒的问题。
我爸起初不信,直到对方拿出病历后,才哑口无言。
叔叔威胁道:“郭老大,赶紧赔钱,不然我就找村长了!”
我爸急忙赔了钱,对方还留下了带来的酒。
我爸一喝,那酒全倒了,还把我妈从房间里拽出来,“李凤梅,你是不是把葡萄换了?”
他怒气冲冲地质问。
我妈嘴角一撇,“反正你那些葡萄本来就要发酵,我帮你省了一步。你不夸我就算了,还骂我。”
我爸气得捂着胸口,“那也不能拿这种东西糊弄人!”
我妈不服气,“怎么就是糊弄人了?烂没烂的,早烂晚烂有啥区别。”
说着,我爸突然一阵胸痛,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妈,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。
从那以后,我妈成了村里出了名的抠门鬼,而我爸也再没能干成什么事业。
我爸说完这些,长叹一口气,正想接着说,堂哥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“大伯,你快回来!伯娘食物中毒,送医院了!”
我们赶到医院时,妈已经进了普通病房。
医生推了推眼镜,翻着病历说:“这病人食物中毒了,疑似吃了坏掉的羊肉。我们给她洗了胃,建议再住两天观察。”
送走医生后,我爸坐在病床边,声音平静:“李凤梅,你现在总算明白我们的痛苦了吧。”
妈脸色惨白,支支吾吾,避开我爸的问题,不肯正面回答。
“我以前吃羊肉也没这么难受啊,难不成我这是越活越倒霉了?”
妹妹冷哼一声,把手机递到我妈面前。
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,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餐桌上的羊肉汤,下面还有堂哥发的信息:“姣姣,这羊肉都臭了,你问问伯娘放了多久。我帮你们倒掉了哈。”
“妈,你说实话,这羊肉放了多久?”
我问。
我妈有些畏缩,但看到堂哥说“都倒了”,脸色又急得想从病床上爬起来。
“你堂哥也真是的,明明还能吃,干嘛非得扔掉呢。”
“才放了一星期,哪有不能吃的?”
我心里开始起疑,肉放冰箱一周怎么可能会臭?
“你放的是冰箱上层还是下层?”
我追问。
我妈一听,立刻从床上爬起来,坐到地上,开始哭闹,“你什么意思?你以为我没生活常识?这种东西当然是放下面的!”
“你真是不孝,我都这么难受了,你还怀疑我。肯定是你堂嫂送的羊肉有问题!”
她气得几乎哀嚎。
我突然想到了关键一点,堂嫂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给我妈送羊肉?
几年前我们这边发大水,我爸救了我小侄子一命,堂嫂为了感谢我爸,特地送了十几斤羊肉给我们。
过年时,堂嫂问我爸羊肉味道怎么样,才知道这事儿。
之后她就再没送过羊肉,但每次我们去她家,总能吃上一大锅羊肉,吃得痛快。
我走出病房,转身到楼梯间,给表嫂打了个电话。
一听说我妈住院,堂嫂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,“你妈活该!你根本不知道她干了什么。要不是看在你爸面子上,我早就让她进去好好呆几天了。”
堂嫂一边吐槽,我这才明白我妈到底惹了啥事。
原来之前我们三个住院时,我妈为了给我们补补,私下跟堂嫂订了羊肉,我堂嫂也知道我们一大帮人集体住院的事儿,还以为我妈这回真觉悟了,没多说,直接挑了块好羊肉送给我妈。
到了付账的时候,我妈竟然拿着肉想直接走人。
堂嫂赶忙挡住她,我妈还不依不饶地说:“你儿子们都是我们老郭给救的,这送块肉给我妈怎么了?救命之恩难道还抵不了块肉?”
堂嫂还是抵不住,“大伯救他们我知道,可你该付的钱还是得出!他们那份,我自然会帮你结了。”
“再说了,这肉最后到底能不能到大伯他们手上还不好说呢。”
我妈脸立刻红了,“他们是我老公,我女儿,怎么能不给他们吃?”
见堂嫂一点儿不松口,干脆拿出她拿手把戏——哭闹加上吊,弄得市场里的人都看过来了。
堂嫂被弄得没辙,只能摆摆手让她赶紧走。
电话那头的我脸都红了,心里却稳如老狗。
这事我帮我妈处理过无数次了,对自家人更是驾轻就熟。
从小到大,帮我妈赔礼道歉都数不过来,一开始尴尬,慢慢麻木,没几个星期就习惯了。
我对堂嫂说:“待会儿我给你转钱,要是我妈下次还闹,就让她在里面多呆几天!”
挂了电话,我回到病房。
这回我妈可不再像之前那样病恹恹,神清气爽,正和隔壁床的大妈聊得有滋有味。
我爸给我妈削了个苹果,嘴里还唠叨着:“臭了的东西就得扔,咱家可不是吃不上饭。”
我妈顶嘴:“那都是钱呗,郭老大你有钱得很,不是该丢的咋能乱丢。”
“这次就是个意外,我这身体好得不行,吃点剩饭剩菜根本没问题。”
她这么说,我忽然就冒出个念头,非得让她明白,不是啥东西都能吃的了。
第二天,我带着精心准备的饭菜去看我妈。
她一打开饭盒,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肉,眼看着心疼得要命,一边念叨着我,严肃地说:“你怎么做这么好的东西啊,没必要这么讲究。”
我笑着拿起筷子,递给她:“这算啥,你都生病了,得吃点好的补补身体。生病了就是得大补,多吃肉才能快点好。”
我妈一听,也不再啰嗦,转而开始认真地享用我带来的美食。
她夹了好几块大肉,嚼着嚼着,还给我竖了个大拇指。
咽下去以后,她立马夸我爸做的饭太好吃了。
我笑了笑,没有多说什么。
下午我又去送饭时,发现我妈蹲在厕所里,站不起来。
隔壁病床的一位大妈看见我,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,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。
“大姑娘,你妈你走后没多久就开始拉肚子了,医生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。你爸不会是遇到卖菜的骗子了吧?”
我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,像个完全不会做菜的人似的,“不可能啊,那些菜都是我妈自己放在房间里的,肉也是她买的。该不会是买到注水肉了吧?”
大妈的眼神立刻有点怪怪的,她小声嘀咕我妈爱把菜放房间里,真是奇葩。
我走到厕所门口,屏住呼吸,轻轻敲门:“妈,你没事吧?这些菜明明都放冰箱里,你买个冰箱放房间里倒是怎么也没说,幸亏我爸找了个开锁师傅来开门。”
“要不然你都没饭吃,你也够呛。肉怎么能买那种注水的,现在自己吃坏肚子可咋整。”
厕所里传来我妈的哀嚎声,夹杂着不时的呕吐声,一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。
我妈刚走出厕所,整个病房里响起接连不断的干呕声,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护工帮忙解决了。
医生检查了一下,又拿我带的晚饭去化验,最后确认是肉不新鲜导致的。
医生叹了口气,数落我妈刚吃坏的羊肉,又吃了不太新鲜的,现在病情才加重,还得撑几天。
我妈虚脱得连路都走不了,我笑眯眯地把她扶回床上。
“妈,这才坏了点儿,你怎么就吃不惯了?要不明儿我给你带点剩饭剩菜,帮你练练身体。”
我妈使劲挥手,嘴里嘟囔着。
“不行,再也别给我留坏了的。婉婉,快帮我把家里那些烂菜扔了!我以后再也不留下烂菜了!”
她说着,一边猛地点头,然后冲进了厕所。
我琢磨着她是不是真的决定改了,可她只是用力地点头,转身就进了厕所。
我没去把她留的那些坏菜扔掉,心里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改掉老习惯。
果然,她病刚好,立马又开始闹腾。
那天一回到家,妈像换了个人似的,冲进自己房间,把门锁死。
没过多久,她气呼呼地打开门,指着我吼:“郭婉婉!我的菜呢?你真的给我扔了?”
我装无辜:“妈,我问过你了,你说可以啊。”
她气得直喘粗气,“我让你扔,你就扔?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!我那是气话,你怎么就不懂啊!”
说着手指在我脑袋上戳来戳去。
我指着厨房,“没扔,都在那儿呢。”
她立刻跑去找菜,把它们重新锁回房间,才算放心。
她抱着我亲昵地叫着“心肝宝贝”“乖女儿”,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。
当然不会丢嘛,毕竟她的习惯还没改彻底,总得让那些菜发挥到极致。
这回她又恢复以前的作风,只不过不再用坏透了的菜做饭,而是用刚开始变质的。
剩饭剩菜她也不留了,但一定当天逼着我们吃完。
我们也可以自由进出她房间,只不过成了她扔垃圾的搬运工,把那些发芽长得半臂长的土豆往一个个新花盆里扔。
我开始学着做饭,偶尔做点小甜品给她吃,她完全接受,甚至开始提出要求。
“我想吃芋圆了,你帮我做点呗?”
我爽快答应,从她房间翻出两个发霉的红薯开始动手。
当我把做好的芋圆端到她面前,她还嫌我动作慢呢。
“做事就是磨磨蹭蹭的,嫁人了都怕婆家嫌弃死你。”
我一边应着她,一边暗自盼着她快吃完。
毕竟,这也是以牙还牙,算是还她一回味。
没过多久,我妈开始头晕。
她瘫倒在沙发上,想挣扎着坐起来,可刚坐起身又倒了回去。
她死活认定是我做的芋圆出了问题,嚷嚷着:“我刚吃完芋圆就不舒服了,不是你的芋圆还能是什么?”
我拿她当初说我们吃红薯粥那番话回敬她:“能有什么问题?红薯都是我下午才买的,新鲜得很。”
她想了想,的确,我下午确实带了两个红薯回来,也就是她叮嘱我放她房间的。
我妈也觉得我不至于真害她,虽然嘴巴上还不干不净地嚷嚷着要我送她去医院。
我抱着胳膊靠墙站着,敷衍地点点头,却懒得动弹。
她哎哟哎哟地叫着:“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对你妈,我跟你姓!”
我淡淡地回道:“我爸知道。当然,他知道,还告诉姣姣了。”
随着时间推移,我妈越来越难受,神志开始迷糊,对我说的话完全没反应。
她恳求我送她去医院,我却只丢了一盒药在她面前说:“去医院多浪费钱,妈,我给你冲点药喝就行。头晕而已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直到她身上开始起红疹,我才不紧不慢地把她送到了医院。
医生一看又是熟悉的面孔,熟悉的症状,忍不住拉我到一边问:“家里是不是需要捐款啊?”
我摇头,委婉拒绝了医生好意:“我妈就是爱吃坏了的红薯,家里条件很好,她只是觉得那味道像小时候。”
医生给我妈挂上点滴,语重心长地说:“大姐,坏了的红薯不能吃,哪怕是小时候的味道也不行。不管是红薯还是别的坏食材,统统不行。”
见我妈心疼钱,医生换了个说法:“你再吃,下一次还得进医院。你总不能天天住院吧,那花的钱,买菜买肉的都划算。”
我妈半信半疑:“啥?坏了的红薯?我女儿明明说是新鲜的红薯啊。”
医生哄着我妈,声音软软的,就像哄小孩子似的。
“大姐,我知道你怀念小时候的日子,可你得把这当成新鲜的红薯,好好接受现实。”
医生刚走,我妈就迫不及待地问我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我理直气壮地说:“不就是烂了点吗?我都把烂的部分切掉了,还不能吃吗?”
“妈,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你现在的生活太好了,才会这样。你小时候吃什么都没事,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我说。
我妈一听这话,低下头,没吭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终于挤出一句: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。”
我拉着她的手,轻轻拍了拍,笑容柔和。
“妈,你现在应该能理解我们当初有多难受了吧。”
“起初我也想直接把所有烂的菜都扔了,但那没用,治标不治本。一次体验三次,你才会记住。医生也说了,这东西吃不得。”
“现在不一样了,你再也吃不到坏菜,也不会挨饿。什么都不能过分,过犹不及。”
我妈点点头,突然想起我之前说的话,连忙问我:“你说你爸和你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?”
话音刚落,我妹推着门进来,后面紧跟着我爸。
我爸拍了拍胸口,长叹一口气:“李凤梅,这次的教训你算彻底吃到苦头了吧。”
我妹也插话:“这主意是姐想的,不过我们都觉得你得改改这坏习惯。”
“上上次是臭羊肉,上次吃剩饭菜,这次又是烂红薯,你要是不改,下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呢。”
我妈有点不好意思,抓抓头说:“以后肯定不这样了,主要是医院太贵。我还想着攒三千块买件皮草呢。”
我妹笑着说,三千块买不到她喜欢的皮草。
妈抽出床下的枕头,朝我妹拍过去。
我爸见状,也帮着妈扔了两下,嘴里还叮嘱我妹别太狠,让着妈妈点。
我暗暗在手机里加了个愿望清单,想着妈如果表现好,说不定能圆她个小心愿。
出院后,妈妈把房间里的所有菜都搬了出来。
你不清楚真不知道,妈藏的菜堆满了整个客厅,几乎没地方放脚。
我们仔细检查了一遍,发现光是过期不能吃的菜就占了三分之二,剩下的三分之一里,又有一大半开始变质了。
真正能吃的菜少得可怜,肉更是片甲不留。
我们一家四口上上下下跑了七八趟,才把那些菜全扔干净。
跑完最后一趟,我妈累得瘫坐在沙发上,我掏出手机给她算了笔账。
“光是我们扔的那些菜,钱都够买三四件三千块的皮草了。”
我妈心疼地拍着大腿,“早知道这样,还不如直接买皮草呢,皮草至少不会坏,也不会过期。”
我妹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:“妈,买皮草真的划算多了。”
我爸赶紧使眼色让她别添乱。
突然,我妈站了起来,眼神坚定,“以后每天吃多少买多少,绝对不能浪费一分钱,今年我就要买件皮草,让你婶婶羡慕死!”
又是一年新年,我们一家人在爷爷家团聚,婶婶看着我妈身上的皮草,羡慕得直眼馋,要摸又因为之前总有些小矛盾,没敢出声。
我堂哥悄悄拉我到院子里,小声问:“伯娘真的改掉囤菜的习惯了?不会再做那个抠门鬼了?”
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词不好,赶紧拍了下嘴巴。
我点头:“真的,她现在巴不得天天去菜市场三趟呢。”
我指着我妈身上的皮草,撇嘴笑了笑:“看,那皮草就是她把剩下的钱攒下买的。”
屋里,我妈正得意地向婶婶炫耀她花了三千块买了件皮草,而婶婶上下打量了好半天,就是不相信这是真的。
我妈把我妹拉过去,非要她给大家证明证明。
我看着里面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笑,忽然觉得今年真是幸运。
“婉婉,吃饺子啦,快进来!”
我爸从厨房探出头,系着粉色围裙,手里拿着锅铲,招呼我赶紧进屋。
“来了!”
我默默划掉手机上唯一一条心愿清单,关掉手机走进屋里。
给我妈买一件三千块的皮草,终于实现了。
